你終將遠行,而伴隨著你的遠行,那個時代也於此時,宣告了終焉。

  「君子欲訥於言,而敏於行。」——出自《論語·里仁》

  在人們的印象中,似乎這個戴著眼鏡,沉穩微笑的青年,從來都沒有話很多的時刻。

  有人是天才,少年出山便名動天下,但,他不是。

  有人擅言辭,金句妙語與騷話頻發,但,他不是。

  有人藏絕技,刀尖舞蹈演死亡華章,但,他似乎也不是。

  他是一個如果置身於人群之中時,絕對稱不上起眼的存在。行路而去,身影平淡的似乎如同你每天見到的無數路人。三個數字組成的ID如同隨意按下的符號,一如他這沉靜而平和的個性。

  但看似平淡的人,終曾留下過不平淡的故事。只是當名為「閉關」的塵封大門再度打開,他再度走到我們面前的時候,等待我們的故事卻有了變化。你終將遠行,而伴隨著你的遠行,那個時代也於此時,宣告了終焉。

  早年·青年的一意孤行

  浙江,寧波職業城市技術學院,2014年,畢業季。

  計算機系有一名當年的應屆畢業生,來自浙江,名叫柯昌宇。

  每年的畢業季總有一批又一批的畢業生離開校園,走上社會。把頭髮梳成大人模樣,換上一身帥氣西裝,奔波在社會的茫茫洪流中,從事著那些在外人看來普普通通的職業,在家鄉亦或是在他鄉尋找一片立足之地。

  然而,柯昌宇卻掉過頭去,逆著人流開始了屬於他的「一意孤行」。

  2014年,柯昌宇正式加入WE,來到了WE的青訓隊,也有了陪伴他至今的ID:957。在這個天才少年頻出,16、7歲就出道登上職業賽場的電競圈裡,21歲的新人,看上去似乎有些「另類」。

  這個決定並非來自家裡的支持,更多的像是青年的一份「倔脾氣」。一紙合同寫下,2015年的957,和WE.Future一起在次級聯賽的舞台征戰沙場,而他本人也曾經在上單和輔助的位置做了多次的反覆橫跳。

  兩次常規賽本分組第二,從春天的一輪游到夏天的第五名,WE.F拿到了一個打向升降級賽的機會,而當時在他們那個半區裡面的,還有當時深陷掙扎漩渦的Team WE。2:3,首輪五局苦戰敗給UP,WE.F最終沒能在保級賽上走到自己的大哥們面前。夏天結束了,第一年職業時光隨風而逝,那年的957,沉靜而普通。頂級與次級聯賽來來去去太多上單,957置身其中也不是顯眼的那個。這時,許多人還不知道他的名字,只有少數幾個粉絲留下過這樣的口耳相傳:

  「WE二隊有個上單,是隊里大腿,很厲害」

  S6·又近又遠的夢

  當人身在低谷,總會掙扎渴望著追尋光明,而戰隊來說,也是一樣。

  12月15日,WE一條轉會公告發布,WE.F的隊長957被提上一隊,從此他的前綴變成了WE.957。與此同時,這位LPL的新人坐上了首發位置,儘管那時的他,年齡甚至已經超過了一批LPL的「老將」們。

  彼時,這並不是個被看好的「轉會」,因為就在前段時間不久,WE剛剛捧起了NEST的冠軍獎盃。翻過那時的往事,每當WE陷入劣勢或是輸掉比賽的時候,957就成了網友的重點集火對象。

  「為什麼不上卡帝?」諸如此類的評論層出不窮。

  但這個沉靜如水的青年,選擇的是用自己的手去打出證明。

  他不是天才。「上周打完問他緊張嗎?他說緊張,對線的時候手抖,第一局被抓拿到1血滑鼠都丟了」,這不是段子,這就是那個剛剛踏上LPL賽場的957。但是這個對線手抖的青年,也正是「訓練時間最長的,就連宵夜也是最後一個去吃」。

  那個春天,WE戰隊10勝6負,小組第二名。季後賽季軍。

  957成了WE最受信賴的前排,但是到了必要的時候,你也能看到他掏出刀妹,或者是劍姬。比起隊里幾個把「浪」留在血液里的年輕「前輩」,這個曾經還手抖過的青年越發成為一尊「定海神針」。

  掃脫S5留下的陰霾與塵埃,WE開始大踏步的追尋復興。評論在改觀,有越來越多的粉絲開始發自內心的管他叫一聲「腿哥」。努力,或許終有其價值。

  但是,努力並不一定會為你馬上兌現價值。

  春天的2:3,夏天的2:3,再到廣州的冒泡賽決勝局現場。第50分鐘,泰坦的繞後TP亮起,四一分帶的WE還沒等到957沖回戰場,就已經兵敗如山倒潰不成軍。那個充滿著無限遐想的賽季,那個飽含著復興希望的夏季,戛然而止。

  夢很近,甚至曾經一度只有最後兩座防禦塔的距離。然而,夢醒了。

  S7·大器終成

  那年,他二十四歲。

  有不少人在這個年紀,已經離開了頂級聯賽,走下了對戰舞台。但對於他來說,這才只是他的第二年LPL故事。

  他依然如舊,平和而沉靜,臉上掛著安穩淡然的笑容。沒有人會再把他當成一年前的一介小卒,也沒有人會再把他的隊伍看做泥潭掙扎的野犬。

  春季賽重新吹響了號角,青年再度披掛上陣。

  4月,春季賽冠軍,亂軍叢中菲茲丟出的鯊魚準確咬到了後排,青年捧起了屬於他的第一座冠軍獎盃。

  5月,MSI,多人圍剿中的克烈輾轉騰挪,拉扯著對面的大部隊在他的身後疲於奔命。

  7月,洲際賽,皇子的巨龍長槍猛擊而下,Huni的武器大師只能退避三舍讓出勝利。

  9月,冒泡賽,茂凱放出了蜿蜒纏繞的藤蔓,青年掩護著xiye偷掉水晶衝進了S賽。

  10月,S賽,決勝局的納爾單帶襲擾擊退了C9,WE第一次走進了S賽四強。

  12月,全明星,五局血戰LMS倒在了沙場,LPL的五人組捧起了冠軍獎盃。

  也許,那年還有不少遺憾與不完美,還有著令人遐想與深思的空間。但對於這個二十四歲的青年來說,在這個已經各種意義上都能被當作一個「大齡選手」的時刻,他等到了那些屬於他的榮耀。

  兩座防禦塔與一個水晶的距離要走多遠呢?

  從那個孤守高地的艾克到天神下凡的納爾,這條在召喚師峽谷里也許只需要五秒鐘就能走過的路,957和他的隊友們,用了超過一年。

  他似乎從來都不是勝利之後隊里最激動的那個,比起那時身邊的向人傑,他來的要沉靜許多。擊掌、握手、鞠躬下場、依然是如同之前那樣,那個如果被放在人群當中,並不顯眼的身影。甚至全明星賽之前的時候,他的直播引起了Uzi的感嘆:

  「他可以7個小時一句話不講?」

  但是現在,沒人會忘記他的名字。

  S8-S9·谷地

  人會登上山峰,也會遇見山谷。

  S8的這抹紅色再度遇上了陰霾,而957本人經歷的,或許也是他最艱難的一個賽季。

  春天勉強擠到季後賽的門檻,面對RNG,大優勢的局面下被翻盤,隨即飲恨出局。單帶的納爾終究再沒有像S7的那場決勝局一樣,扯開對手的防線,為隊友拉扯開勝利的機會。

  夏天,難求一勝的小組墊底之路陪伴了WE幾乎所有的時光,直到最後的三連勝才讓隊伍逃出了這個尷尬的名次。屢戰,屢敗,不得不繼續屢戰。步履蹣跚,走的艱難前行。

  二十五歲,LPL最大齡的上單。那個夏天,957也在下墜,他彷彿少了一年前的靈性與高光,那個曾經拯救過很多次隊伍的人,在S8卻沒有當過太多救世主的角色。

  光陰與歲月不肯饒人?或許是吧。但看過他的巔峰之後,那年又沒有太多人去苛責、嘲諷與謾罵。有人在感嘆,有人在傷懷,賽場不會因過去而對現在的人更多幾分偏愛,殘酷而真實。

  S8結束,新的上單來了,957坐上了替補席,那個我們熟悉的青年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里。

  後來的時光里,我們很少聽到他的消息。整個春天,他都沒有再踏上戰場,除了有一次被無良自媒體帶節奏之外,我們也很少看到957的新聞。而也正在那次,957久違的在微博上發聲了一次——

  「S8結束後我就有跟管理層提出想要輪換調整,因為我覺得我如果還想要拿到一個滿意的成績就必須得突破自己,我最近在排位中一直在王者邊緣徘徊,我想要再打到前十。」

  打開韓服的戰績排行,你依然會找到他的ID,和一場場一盤盤的Rank記錄。甚至在韓服戰績有一次重置過之後,957的ID真的赫然出現在了前十。

  可是春天與夏天的賽場上,他還是沒有回來,我們最終還是沒有看到這個帶著沉靜平和笑容的青年。

  尾聲·平平淡淡才是真

  「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」——語出《史記·李將軍列傳》

  他從登上職業舞台開始,再到如今的退場離開,似乎從來都不是個特別擅長言辭的人。那個你印象中坐在賽場上的957,似乎總是安靜而平和的。

  但正是這個安靜而平和的人,在他曾有機會閃光的時候,創造出了屬於他最絢爛的時刻。

  從此,「WE.957」將不再存在於此,剩下的將是名為「柯昌宇」的故事。

  冬天的寒風蕭瑟而吹,而他或許當年也正是在這差不多的季節里,開始了倔強的「一意孤行」。但是當歲月歸於平淡,那些故事卻不會伴隨著「平淡」而一起逝去。二十六歲的青年如今換上了西裝,坐上過S賽與德瑪西亞杯的解說台。等待著他的,將是新的生活。

  原WE.F戰隊輔助/上單,原WE上單柯昌宇,從此刻起,斷開連接。

  但是,我們知道你終不會遠離這江湖,而這江湖也會記得,你曾經來過。